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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夫妻回府,鸳鸯戏水
皇城之中,巍峨耸立,华丽而富贵,乌云罩顶沉闷压抑了几个月,宫内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过了几个月。而近,似乎云破天开,有万丈霞光倾泻而下,照亮重重辉煌。

 霞光来自于金凤宫,一身明黄龙袍的孝仁帝此刻正满面笑容。

 “母后,璃儿的腿已经好了。”

 太后面色也隐隐有着激动,又有些感伤和叹息。

 “那孩子苦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熬出头了。”

 孝仁帝坐在她下首,掩饰不了的春风满面。

 “等前方战事一过,儿臣就让他认祖归宗,然后…”

 太后看了他一眼,却没有他的轻松,反倒是有着几分忧心。

 “这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

 孝仁帝一愣,皱了皱眉。

 “母后?”

 太后垂眼看着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上镶嵌的两颗紫宝石,眼神有些怔怔的。

 “他自幼长在荣亲王府,又经历了那般事。当年,心妍是怎么死的,你不会忘了吧?”

 孝仁帝刚才还喜悦的神情立即暗了下来,他撇过头,眉眼俱是疼痛和后悔。

 “母后,您别说了,当年是儿臣的错。正因为如此,儿臣才想要弥补璃儿。”

 “弥补,你怎样弥补?”

 太后想起当年的事,仍旧有些恼自己的儿子。

 “当年是你费尽心思的娶了心妍,到头来又不知道珍惜,害得她…”她有些气恨的看着孝仁帝,“心妍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她本单纯良善,如何是那心机深沉狠毒辣之人?再说了,之前便是与煜儿有那么一段,不也时刻牢记闺训不敢有丝毫违逆之举?煜儿稳重,也断不是那孟轻浮之辈。”

 她深一口气,又语重心长道:“鸣儿,你欠煜儿的已经够多了。这些年,你也报复够了,别再任了…”

 太后甚少用这样的语气对孝仁帝说话,自他七岁后,太后就没再唤过他的名字,一般都是唤皇儿。如今——

 他抿了抿,眉眼有些深沉。

 太后见此又叹一口气,突然说道:“你知道先帝当年为什么要留下遗旨让你不能动煜儿半分么?你那些个兄弟,个个都任你处置,却唯有他一人,可得他一道遗旨护卫周全至今?”

 孝仁帝怔了怔,这件事他想了几十年也未曾想明白。他自然是知道,父皇当年属意的皇位人选是这个六弟。于是他便以为父皇是看重六弟,才不允许他下杀手。如今听母后这么一说,似乎里面还有隐情。

 “母后?”

 太后目光幽幽的看向门外,眼神苍凉。

 “是我让先帝留的那道遗旨。”

 孝仁帝眼眶睁大,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从小母后就告诉他该如何做好一个太子,如何做好一个皇帝。对于阻挡他前路的人,都要一一除去。皇家没有亲情,也不需要亲情。他那些个兄弟,不过也是他的踏脚石而已。六皇帝是母亲妹妹的儿子,但荣太妃也不过是一个庶女而已。他隐隐知道一些,当年母后似乎做了些对不起荣太妃的事情。但是当初让荣太妃进宫,本就是迫不得已,只为稳固母后的地位。便是利用了她,又有什么对不起的?后宫之中,从来没有姐妹。既然入得深宫,就应该明白这一点。

 小时候他便见到母后是如何一步步的坐上皇后之位,如何在那三千佳丽之中独占鳌头。她不是心慈之人,相反,她比谁都心狠手辣,比谁都心机深沉如海。这样的人,又为何会对自己本就是颗棋子的庶妹有那么深的歉疚呢?而且还允许她搬出皇宫和自己的儿子住。这些年,荣太妃从不入宫。便是上次,她进宫参加宫宴,对母后的态度却也极冷极淡。他想不通的是,母后为何对荣太妃那么容忍?

 太后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苦笑一声。喝了一口茶,往日觉得上好的茶水如今入喉只觉得苦涩和微冷,像那些寂寞深宫里森冷的刀剑,和那些悖逆道德底线的冷然嘲讽。

 “鸣儿,我们…都欠了他们。”

 她闭了闭眼,那些尘封在记忆里多年的往事,已经再也经受不住岁月的磨打而出细微的隙,将那些丑陋的阴暗的见不得人的真相全都暴在人前。

 孝仁帝完全怔住了,“母后?”

 在他记忆里,母后是强大而深沉的,从来不会这般的悲风哀月,从来不会这般凄楚哀凉。

 太后闭了闭眼,口中喃喃自语。

 “该来的,始终都要来。躲不掉的…”

 她忽然睁开了眼睛,“鸣儿,其实——”

 “齐嫔到,尹贵人到——”

 外面太监高呼一声,打断了太后的话。

 门外走进来两个女子,宫衫鬓影,衣袂飘飘,钗头佩饰,笑靥如花。正是窦云姿和尹清音。

 窦云姿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小腹微微突出,满脸的母光辉,眉角眼梢倒是少了几分从前微带的轻狂和目中无人。她因为有孕,所以已经进阶为嫔。孝仁帝答应她,若能诞下皇子,便封为妃。旁边的尹清音比起她来显得素净一些,但天生的丽容却不加掩饰的从眉宇间散发出来。走路聘聘婷婷,神色淡淡静静,倒是少了几分少女的清甜羞涩,多了几分成女人的妩媚和宫廷倾轧后的沧桑疲惫。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

 “爱妃快起来。”

 孝仁帝连忙去扶着窦云姿,眉眼都是温柔。

 窦云姿心中得意,就势靠在孝仁帝手臂上。初进宫的时候,还因为自己大好年华却要浪费在一个中年男人身上而愤恨懊恼。虽然是一国之君,而且就算年过四十,也仍旧不掩眉眼间的俊逸成。但是到底不是那年轻的娇娇少年郎能带给她青春的悸动。

 曾经她暗恨自己命不由人,但是在宫里生活了半月后,她深刻的体会到了宫里的繁华和富贵滔天。也享受到了皇上的恩宠带给她那些女人希冀的虚荣和高高在上的滋味,尤其是见到后宫那些女人嫉妒的目光,她更是得意。

 于是她便想,老一点又有什么关系?能给她荣华富贵,能给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权利,给她少女梦中那样绵悱恻的愉。

 窦云姿又想起之前倾心想要嫁的大皇子,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笑得越发灿烂。如今那人可是自己儿子的对手。

 坐在她身边的孝仁帝已经开口了,“今如何?他有没有不听话?”他将手掌放在窦云姿小腹上,笑得一脸温柔慈爱,仿佛一个即将喜得麟儿的平常父亲。

 窦云姿娇笑道:“他才三个月大,安静着呢。”提起自己腹中的骨,窦云姿笑得更,眉眼也多了几分即将为人母的骄傲和温柔。

 “不过这段时间老是觉得有些困乏不想动呢,皇上,臣妾想着,这定然是个小皇子。而且一定长得像皇上。”

 孝仁帝哈哈大笑,“朕的儿子,自然长得像朕。”

 上方太后斜斜瞥了两人一眼,“这才三个月,哪儿就看出是皇子了?如果是个公主,倒是乖巧些,省得又闹些无谓的风波出来。”

 窦云姿面色有些僵,心中恼怒异常。这个老太婆,自打自己进宫以来,她就处处给自己冷眼看,如今还当着皇上的面拆自己的台,这不是当众打自己耳光吗?

 刚说什么,孝仁帝便呵呵笑道:“母后说得对,公主也不错。如果是公主,定然和爱妃一样美,朕也喜欢。”

 窦云姿脸上这才重新有了笑容。

 “谢皇上。”

 心里却在想,公主有什么用?要生就生儿子,将来还有机会做太子。她自顾自的做着美梦,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人家的棋子。

 太后却不再理会她,面目温和的看向尹清音。

 “清音啊,哀家瞧着你这段时间倒是有些憔悴。怎么了?可是身子不利?”

 孝仁帝也看了过来,眼神再不见方才温和,有些疏离和冷淡。

 尹清音低眉垂首,“回太后话,臣妾并无不适,谢太后关心。”

 太后点点头,又嘱咐了两句。

 “如果身子不适,就宣太医来看看吧,别拖出病来。”

 “是,臣妾晓得了。”

 尹清音依旧低着头,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孝仁帝一眼,整个人安安静静,仿佛与世无争。

 窦云姿在一旁冷哼,眼神不屑。都进宫侍寝了,还装什么清高?

 尹清音却在想着,前几天收到妹妹的信,说她已经怀孕了,让自己这几天时间出宫一趟。她不是傻子,父亲让她进宫又将妹妹嫁给洛王世子,她就已经察觉到一些政治端倪。父亲让自己进宫,其实也就是一枚棋子,他成了尹家踏上荣华富贵道路上的踏脚石。

 妹妹呢?从前那般单纯的妹妹,是不是也变了呢?

 她不敢想。

 父亲怪她不得圣宠,怪她进宫几个月仍旧没有怀上龙子,怪她身在宫中却没有给家里传任何有用的消息。她想起上次妹妹进宫的时候,脸上笑意满满,洛王世子对她也很是宠爱。只是这宠爱,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利用?

 而彼时,后宫个个宫殿里,都森严冷峻,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都闪烁着刀光剑影。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密谋布局,有人在不的往外传信,也有人徘徊在派杀手还是静观其变之中。

 京都皇郊之外,一辆华丽的马车正踽踽前行。车内坐着一对衣着华丽眉眼如画的人儿,看起来年龄不大,却是一对少年夫

 “这一段路程,还会遭遇到伏击吗?”

 丽容天成的‮妇少‬吃了个葡萄,问着身边惊为天人的男子。

 “应该不会了。”

 凤倾璃一手揽着她的肢,半阖着眼睛,道:“我已经传了信给父王,在这里动手容易暴自己,这个时候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秋明月靠在他身上,轻吐出一口气。

 “终于可以安静了。”

 凤倾璃笑笑,打开了车窗,一只白色的鸽子落在他手上。他将脚上的信圈取下来,放飞鸽子。

 “谁传的信?”

 秋明月凑过去。

 “容烨。”

 凤倾璃眼神落在上面的字迹上,嘴角微微挽出几分笑意,将信纸给她。

 “我不得不佩服你那所谓的女人第六感,确实有人对你母亲和弟弟下手。不过还好容烨回来得及时,对方没能得逞。”

 秋明月浏览了一遍,松了口气,眼神又微冷了几分。

 “她还真是不死心。”

 她将手中的信件成一团,语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现在呢,她走了?”

 “昨晚收到师父的传信,西戎似乎出了点事,端木皇大约熬不了多久了,朝中要生变故。端木皇已经下了六道圣旨寻回国师镇朝堂。所以这段时间内,她暂时不会来大昭了。”

 “嗯。”

 秋明月想到有一段日子不会受到燕居的扰,一直紧绷的心终于落地。

 “既然我娘和明瑞他们平安无事,我们也不用去秋府了,直接回王府吧。等有时间了,你再陪我回去一趟吧。”

 “好。”

 秋明月打开车窗,看着夕阳西斜,落霞满天,远处山顶上微现角隅,有炊烟寥寥,以及隐隐的暮鼓钟声。

 “快到宝华寺山脚了,不去看看吗?”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冷香的伤应该好了吧?”

 “嗯。”

 凤倾璃点了点头,“早在我们离京一个月后,她就和冷修回去了。”

 他笑笑,“以后就让她继续跟在你身边,我也好放心些。至于那老秃驴,整天就知道装神秘,这个时候大约又去云游四海逍遥快活去了,用不着咱们管。”

 秋明月嗔道:“他好歹是你师父,都说一为师终生为父,你多少也得对他尊重些吧?”

 凤倾璃无所谓的笑笑,“说是师父,其实他那个人闲散惯了,还乐得没有我这个徒弟来得轻松。尤其是我现在好了,他更是清闲,也不用管我的死活了。这个时候,指不定他又晃去了哪儿呢。”

 秋明月有些好笑,又叹了口气。

 “出去一趟,好多人都变了,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凤倾璃揽着她道:“别伤悲秋了,回去以后还有得闹腾。”

 “嗯?”

 她不解的看着他,“在京城,大皇子他们应该没那么猖獗敢公然对你下手吧?那岂非愚蠢?”

 “我说的不是他们。”

 凤倾璃笑了笑,眼神有些寒凉。

 “王妃被关太久了,是该出来了。”

 秋明月眯了眯眼,“父王会放她出来?”

 “不会。”

 凤倾璃笃定的摇头,神色有些高深莫测。

 “但是他会。”

 秋明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孝仁帝。

 “为什么?因为他想要恢复你的身份?”

 凤倾璃沉默,眉眼隐隐暗沉。

 “楚家世代忠义,他不可能不顾楚老丞相的颜面。况且当年是先皇下旨赐婚,父王不可以休了王妃。大昭是礼仪之邦,上肢百官下至百姓,都以仁孝为重。王妃好歹是父王的结发子,且为父王生了一儿一女,纵然是她犯了错,关了这么久也够了,于情于理,都应该放她出来。”

 “那这么说,咱们又要开始应战了?”

 秋明月眉心,有些烦躁道:“那个女人不是个安分的,她要是出来了,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报复我们。偏偏她又是长辈,我们奈她不得。”

 “没事,不是还有祖母吗?”

 凤倾璃却不在意的笑笑,“祖母不会纵容她胡作非为的。”

 秋明月颇有几分奇怪的看着他,“其实我一直觉得祖母这个人很矛盾,就比如上次在皇宫吧,郑馨怡挑衅我的时候,她居然维护我。以前在王府呢,她又处处看我不顺眼,恨不得你将我休了才是。还有啊,我总觉得她恨皇祖母之间有很深的恩怨,皇祖母一直都让着她。这是为什么?”

 凤倾璃沉了一会儿,才道:“以前不告诉你,是怕给你带来麻烦,我自身又不便,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如今,很多事情也该让你知晓了。”

 秋明月皱眉,“到底是什么事?”

 凤倾璃说:“在你心里,皇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秋明月脑海中涌现出太后那张慈爱的面容,以及那双苍老的眼底下如海的深沉。

 “笑面狐,和皇上一样。”

 她立刻做了评价,“我第一次见到皇祖母的时候,就觉得她心机深沉不可小觑。她看起来时时刻刻都在笑,但是却让人感受不到半点温暖。就像祖母,老实说,虽然祖母看起来处处跟咱们作对,老是鸡蛋里挑骨头,但是算起来,她还真没有主动来害过我。”

 她若有所思,“而且吧,她虽然老是冷着一张脸,但是我看着她却比看着皇祖母顺眼多了。因为她的敌意是表现在脸上的,而皇祖母,她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看起来似乎都是善意的,但是我就莫名的觉得不安,下意识的想要去防备。”

 凤倾璃嘴角勾了勾,“难得你有这份敏锐。”

 秋明月歪头看他,“皇祖母和祖母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祖母似乎很恨皇祖母,但是又无可奈何。皇祖母似乎对祖母有歉疚,所以尽管祖母在她面前不敬,她也总是视若无睹。”

 “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

 凤倾璃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几年前才知道的。”

 他望向窗外,眼神眺望皇城的方向。

 “祖母以前有过一个孩子,可是在她人生最得意的时候却掉了…”

 吁——

 马车停了下来,冷严在外面道:“世子,到了。”

 凤倾璃一顿,握住秋明月的手。

 “改再与你细说吧。”

 他掀开车帘,首先跳下了马车,然后空气静寂了一瞬。好半晌,才听到荣亲王有些激动又有些茫然无措的声音。

 “璃儿。”

 凤倾璃正伸手扶秋明月下车,闻言身子顿了顿。秋明月也抬头,见荣亲王立于石阶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凤倾璃。准确的说,是看着他的腿。

 此刻天色已经渐渐落下黑幕,漏檐匾额的暗影落下来,和他被门前灯光映在地面上的身影融为一体。他明明站在暗影当中,秋明月却清晰的看见了他脸上每一分表情。

 欣喜,感伤,激动…到最后的庆幸。

 凤倾璃回头,看着荣亲王的目光有几分恍惚,像似在打量,又似在回忆着什么。记忆之中,这个男人对他永远是慈爱而温和的。他的目光柔和怜惜,没有半分的算计和敌意。他不是他的儿子,但是他却待自己如亲生,甚至比他亲生儿子都还要好。他知道,那是因为他的母亲。那个红颜早逝的女子。

 此刻见他压抑不了的激动,凤倾璃心中也百感集。

 朦胧的灯光照影,投下淡淡的光辉,在他耳鬓发丝添了几分灰白。

 凤倾璃恍然惊觉,这个永远温文尔雅的父亲,不知何时已添了华发。他,已经老了。

 秋明月跳下马车,看着相望而言的父子两人,笑着叫了声。

 “父王,我们回来了。”

 凤倾璃如梦初醒,拉着秋明月就大步上前,二话不说就跪在荣亲王面前,根本没有看身边的凤倾翔众人。他低着头,声音有着几分哽咽和激动。

 “父王。”

 荣亲王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他。

 “快起来,你的腿才好,别又…快点起来。”

 他许是太过激动,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明明是一个高手,如今却似连扶起两人都觉得费力。

 秋明月想笑,却莫名的有些心酸。转过头对有些情不自已的凤倾璃柔声道:“相公,咱们还是起来吧,先进去再说。”

 凤倾璃没说话,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扒着荣亲王的手臂,慢慢站了起来。

 荣亲王这才仔细打量他,“璃儿,你的腿真的好了?”

 “嗯,好了。”

 凤倾璃出一抹笑容,眼底有着晶莹汇聚,嘴角的笑却胜过霓虹霞光,竟是炫目得天怒人怨。

 荣亲王笑意里压抑不住的狂喜和激动,大力的拍着凤倾璃的肩膀。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似除了这个字以外,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想来也是,这个时候,再说多余的话,也显得苍白而已。

 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人才回过神来。

 “二哥,你…你真的站起来了?”

 凤倾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自幼与凤倾璃就没什么感情,就算不知道凤倾璃不是她的亲哥哥,她还是不喜欢这个二哥。原因无他,就因为这个哥哥长得太漂亮了,比她这个女人都漂亮。而且还是个残废,脾气又不好。哼,身为荣亲王府的世子,怎能如此不堪?

 不得不说,有时候女人的嫉妒心是没有理由的。瞧瞧吧,连男人比自己长得好看都要嫉妒。其实说起来,凤倾墨长得也不差,凤倾雅就一点不讨厌。那是因为,她觉得凤倾墨单纯好骗,不像其他几个哥哥一样,让她莫名的有些畏惧。当然,这大抵也是血缘亲系的缘故。

 凤倾璃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已经淡了下去。他看着凤倾雅一脸震惊愤怒又有些害怕的眼睛,想起多年前那个小女孩儿幸灾乐祸朝着他扔石头,骂着他废物,不由得又笑了笑。

 “是,我站起来了。二妹,你替我开心吗?”

 “开…开心。”

 凤倾雅有些僵硬的点头,明显的言不由衷。

 她身边的凤倾墨却是真的替凤倾璃高兴,“二哥,你好了,太好了,你终于好了。”

 他比荣亲王都还要激动。虽然说这个二哥从小待人冷漠,但是他还是可以感受到,二哥待他是不一样的。他是真心的替二哥高兴。

 凤倾璃对他笑了笑,唤了声‘三弟。’

 凤倾翔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脸上也挂满了笑容。

 “二弟,恭喜你。”

 他笑着,但是那眼底的意味,却有些冷。

 秋明月饶有兴味儿的在旁边看着,看着这一刻平时在这些人脸上看不到的震惊和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愤怒以及害怕。看着这一刻,仿佛在一张张笑脸上写满了众生百态。

 她心中叹息,都是一样的人,说到底大家还是血亲,就因为那一个世子之位,却弄得骨相残,人皆无。

 值得么?

 她一眼飘过去,见王府里几个少爷小姐都来了。连楚玉盈都在,不过此刻她表情甚是经典。震惊,不敢置信,惊,还有几分的痴然,最后又是愤怒和愤恨。连带着,一向在她眼中温顺令她颇有好感的秋明月,这时候看在她眼底也是一刺。

 女人和男人的角度不同。

 凤倾翔和凤倾宇见到凤倾璃站起来想到的是权力,其他几个小姐,也顶多只是意外而已,除了凤倾雅,倒是没有谁出那么强烈的敌意。

 唯有楚玉盈这个唯一不是凤倾璃家人的女子,在看到他站起来后,第一感觉就是惊

 没错,站起来的凤倾璃,给人的第一视觉冲击,就是天人,神人之姿,风华绝代,无可比拟。便是比起清华无双的凤倾玥,也毫不逊

 秋明月想着,想当年在秋府初见凤倾璃的时候,他坐在轮椅上,安静得似一幅画。她当时可着实好一阵惊呢,更何况如今站起来,身姿颀长又俊逸,如松如柏,如梦似画。

 只要是正常女人,看到他就恨不得直接把他扑倒,或者被他扑倒。

 咳咳,扯远了点。

 她敛眉,估计楚玉盈此刻心底在后悔,也在怨荣亲王妃当初为什么不将自己嫁给凤倾璃。这般出众的人儿,这般的仙子俊逸。

 楚玉盈此刻的确在后悔,也愤恨,觉得站在凤倾璃身边的秋明月极为碍眼。不过她还是有几分理智的,而且她已经为人妇,已经没了对优秀的男子心生悸动的资格。况且虽然凤倾璃姿容绝世,风华冠盖,倒也不是天下无双。那位镇南王世子不也清华如仙么?

 像她这种大家闺秀,自幼就学习礼义廉,自然懂得花痴不是她们这种身份的人可以犯的。短暂的惊过后,她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凤倾璃如今站起来了,那么他丈夫要争夺世子之位,岂非更加困难重重?又想起秋明月说过,凤倾璃中的毒,好像是无解。但是如今他残废了十余年的腿都能好,那么他的毒是否也解了?

 甭管此刻众人心中怎么想,凤倾璃站起来了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就算他们心中怨恨不平,也只有回去再筹谋了。

 再次回到桐君阁,秋明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看着那一张张笑脸,和她们眼中不加掩饰的喜悦震惊。她自然知道,凤倾璃的腿疾好了这件事情,给所有人带来了怎样打的冲击。

 “世子妃,你们终于回来了。”

 孙嬷嬷看着秋明月,声音有些庆幸。当初她也是想要跟着去江南的,秋明月以一句她走了,就没人看着桐君阁的丫鬟为由将她留了下来。

 孙嬷嬷是她的娘,自幼将她大的。说到底,也不过隔了层肚皮的母女关系。但是现在她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了,她从前身边的人,有哪些是百分百对她忠诚的,都说不准。

 别说她杞人忧天杯弓蛇影。她这样防备孙嬷嬷不是没有理由的,当初夏桐和冬雪死的时候,孙嬷嬷的态度,着实太过了些。还有以前在秋府,她令人打冬雪板子,孙嬷嬷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红萼绿鸢都是自小跟在她身边的,她责罚这两人的时候,可没见孙嬷嬷那么激动。

 当然,只这一条,并不能说明什么,所以她还需要时间来认证和考验。

 这个时候,她绝对不允许身边有别有用心之人。

 “这几个月嬷嬷辛苦了。”

 孙嬷嬷由衷欢喜道:“世子妃言重,老奴不辛苦,不辛苦。”

 眼神在看到凤倾璃完好无损的站着之时,似定了定,而后又换上了喜悦的笑容。

 “世子终于好了,老奴恭喜世子,恭喜世子妃。”

 秋明月淡淡道:“我和世子都累了,你们先下去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哎,好。”

 孙嬷嬷低着头带着一屋子的丫鬟出去了。

 凤倾璃拉着秋明月坐下,见她愁眉深锁,不由问道:“怎么了?”

 秋明月看他一眼,靠在他肩膀上。

 “没事,只是突然觉得累了。”她闭了闭眼睛,道:“之前担心娘他们的安全,如今回来了,我倒是怀念在江南的日子。说起来,我们都没有好好的玩一玩,真是可惜了。”

 “这有什么?”

 凤倾璃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柔声道:“你要是喜欢,以后我们经常去就是了。”

 秋明月只是笑笑,不接话。

 “你说,如果王妃知道你好了,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气得想把你碎尸万段?”

 “这些年大约她已经这么幻想了无数遍了。”

 凤倾璃云淡风轻的说着,手指把玩着她一缕发丝。

 “我收到的消息,轩辕大抵三天之内就要发兵边境了。大昭兵马离京后,大约她也该出来了。”

 秋明月皱眉,“早知道就晚些回来了,真不想看见那个女人。”

 凤倾璃道:“要不然我们再离开?”

 秋明月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之前是不得已,父王才答应咱们离开的。如今既然都回来了,父王肯定不允许我们再走。再说了,看这个时候越,他们越好对咱们动手。”她自嘲的笑笑,“这时候倒是呆在京城最安全了。”

 凤倾璃不说话,目光落在窗外那块空地上,突然道:“你之前不是说喜欢蔷薇么?我已经让人去寻蔷薇的种子,后就种上。你以后闲下来,就坐在院子里赏花,不用去理会王府里那些人。”

 秋明月顺着目光看过去,嘴角勾了勾。

 “好啊。”

 当晚荣亲王特别高兴,要为凤倾璃和秋明月接风洗尘。凤倾璃没有拒绝,这是荣亲王这个作为父亲的好意,撇去那些不安好心的人各自谋算,对这个将他养大且是如亲生的父亲,他总是怀着十二分的真挚和感激的。

 席间荣太妃也是在的,秋明月有些惊异的发现,几个月不见,荣太妃似乎变了很多。特别是,看向她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之前明显的厌恶和排斥。虽然不见得多温和,但是至少不再如以前那般冷言冷语了。偶尔看向凤倾璃的目光,也是感叹和感伤的。仔细看,眼底居然还有几分怜惜。

 秋明月心中诧异,对荣太妃这个人,以前只觉得她对凤倾璃太过疾言厉和偏见。倒是不见半分为他的处境怜惜或者同情之类的情绪。仔细想来,好像自从宫宴过后,荣亲王妃被关足以后,这老太太就安静了很多,再也没有找过自己麻烦。离京的时候,她还来送行来着。

 她想起方才在马车上凤倾璃还未说完的话,想着,莫非以前所见的荣太妃,也是故意演戏不成?

 如果真是那样,这老太太也忒厉害了点吧?不过想起凤倾璃时时刻刻告诉她,无论荣太妃说了多难听的话,说了多么让她难以忍受的事,都要多多包含。

 她又觉得,或许以前自己看到的,真的只是表象。

 想想也是,毕竟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女人,心里想什么,哪能时时刻刻挂在脸上?论起伪装程度,大抵荣太妃比荣亲王妃还要厉害。

 用了晚膳以后,回到桐君阁,秋明月本来想问方才在马车上凤倾璃没说完的话,但是她实在是太累了,也就不想再继续纠结下去。

 “我先去沐浴。”

 丫鬟们早就准备了热水,她起身就要往屏风后走去。凤倾璃却跟了上来。

 “我跟你一起。”

 秋明月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脸色又红又白,非常古怪。

 “不行。”

 开玩笑,和他一起洗,谁知道最后这个早已食得**滋味的人会不会对着她心大发又抱着她在浴池里大战个三百回合?被画画。别说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江南那半个月夜夜的绵,导致她几乎没有一天能正常下的日子,足够让她知道这个人的精力有多好。便是在回来的路上,若非她一路忧心母亲弟弟的安危,他哪里会夜夜忍着不碰她?

 别以为她不知道,在客栈休息的时候,他一晚上要起来好几次,每次回来后头发还有未干的痕迹,明显是去冲冷水浴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忍得住才怪。

 不过想想也是,他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初始男女之,如何不贪?她倒也不是排斥,那是作为人的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只不过她如今真的很累,哪里能应付得了他的狂猛?

 “为什么不行?”凤倾璃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发挥好奇宝宝的潜力。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秋明月不想和他扳,径自朝屏风后走去。

 凤倾璃却依旧跟在她身后,“娘子,你累了吧,我帮你洗。”在她转过身来对他怒目而视的时候,他立即出大大的笑面,笑得好不灿烂。

 “以前都是你帮我洗,这一次我帮你。”

 “不…啊,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冷不防被他打横抱起,秋明月吓了一跳,又怕惊动外面的丫鬟,只得低了声音。

 凤倾璃不理她,抱着她直接转到屏风后。桐君阁也有浴池,自然是为了方便凤倾璃这个从前身有不便的人准备的。辅一走进来,就有热气鸟鸟,直扑耳鼻。

 凤倾璃放下她,伸手就去她衣服。

 “你—”秋明月下意识要去阻止,抬头的瞬间却看见她眉眼朦胧温柔似水。衣服的动作细心而体贴,眼中没有半点旎狎昵之态,眼底一片清明。

 烟雾缭绕,衬得他眉眼越发美得如镜中花水中月,让人不敢去触碰,生怕打破了这一刻寂静的美丽。

 秋明月看着这样的凤倾璃,忽然就不想阻止他了。这一刻岁月静好,这一刻相望而温柔。

 老天爷还是厚待她的,在她那么多身不由己后,仍旧还是有那么一个人,对她始终如一,真心呵护。

 她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丝笑意。

 仿佛有所察觉搬,凤倾璃抬头。触及她嘴角的笑,温润而温柔,像一朵开在晨雾里的蔷薇花,又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他心跳漏了一拍,手指一松。

 哗——

 最后一件衣服顺着那比丝绸还光滑的肌肤滑落,于满室缭绕中,微那一抹玉雕般美丽的身体。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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