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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腿疾痊愈,又见秘密
秋明月顿了顿,又继续给他按摩。

 “帝王之家,向来如此。没什么可奇怪的。”她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讥诮,“窦云姿这次岂非成了后宫众矢之的?她为人又那般骄矜自傲,得罪的人应该不少吧?”

 “嗯。”

 凤倾璃淡淡道:“她进宫以后颇受宠,接连好几天都是她侍寝。”他眯了眯眼,突然道:“或许,后宫要添皇子了。”

 秋明月一怔,“你的意思是…皇上有意让她生下皇子?所以对她过度宠幸?”

 “唔,也或者,等窦云姿怀孕了,皇后和德妃又会有了新的想法也说不定。他或许是想要一箭双雕,如果窦云姿真的生下皇子自然好,如果生不出来,可以坐实皇后德妃杀害皇嗣之罪也不错。总之,宁侯府从现在开始要继续百年辉煌了。”凤倾璃似笑非笑道:“你那个六妹如今只怕要高兴了。”

 “高兴什么?”

 秋明月笑得温雅,“她那个未婚夫不学无术,就算沾了一个皇妃姐姐的光,可她的出身在那儿摆着,好歹是林太师的外孙女,怎么着都身份尴尬。除非——”

 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你说,宁侯会不会助大皇子?”

 凤倾璃笑了,“难得你还能想到这一层。”

 秋明月惊讶,“是真的?宁侯真的有意支持大皇子?那么他的女儿…”

 “这也说不定。”

 凤倾璃叹息了一声,“宁侯是个聪明人,大的野心没有,但是小的野心却不落人后。如果能成为从龙之臣自然好,但是眼下这个阶段,那人明显坐山观虎斗,他这个时候若是站错了位置,只怕整个侯府都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但是此刻如果忠君圣上,改新帝即位,也会拿他开刀。所以目前为止,他应该还在观望阶段。”

 秋明月想了想,“那么,如果六妹嫁过去后,林太师再借助姻亲之故和宁侯达成一致协议共同辅助大皇子呢?六妹那个不中用的夫君,会不会成为世子?不过这样的话,事情就有些复杂了。我看那窦云姿不像是个心甘情愿给人做嫁衣的人,如果她真的怀了皇子,只怕要费尽心思为自己儿子争夺了。”

 凤倾璃轻笑,“林太师短时间内不会动作的。你那六妹现在是庶女,她那未婚夫又是个纨绔子弟,没什么作为,宁侯不会糊涂到让这么个废物儿子做世子的。”

 秋明月歪头看他,给他换了只手臂按摩。

 “为什么?”

 “你忘了我方才告诉你大皇子要娶正妃了?当年林太师和皇后达成一致协议,林太师帮助大皇子成为太子,皇后许他孙女儿做太子妃。可如今正妃已经被人占领了,林太师心里能没有疙瘩?”

 “那有什么?”

 秋明月不以为意,“要说起来,吴云梦不也是他的侄孙女?左右都是一家。”

 “那可不一样。”

 凤倾璃仰头看她,眼神笑意淌。

 “他孙女姓林,吴云梦姓吴,这是本质的区别。况且,当年吴老太太不满自己的兄长姑姑不帮自己嫁入秋府,早就和林府断绝了关系。吴云梦说起来是林太师的侄孙女,但是也就那一层血缘关系而已。要知道,吴老太太是一个烈而倔强的人。她认准的事儿,谁也改变不了。如今她孙女儿和林太师的孙女儿共侍一夫,两兄妹更是如同水火了,怎么可能达成一致协议?”

 秋明月心思转动,“你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皇后的侄女安思霖。她可是吴老太太的孙媳妇。如果吴老太太真的希望自己的孙女儿当皇后的话,那么对这个孙媳妇应该会好多了吧?”

 “那是当然。”

 凤倾璃嘴角微微一勾,眼神转一丝异样的光。

 “你还记得那个以前你二姐的那个丫鬟沛香吧?”

 “嗯。”

 秋明月点点头,“算起来,她应该已经生产了吧?”突然想起什么,她微微眯了眯眼。

 “如今形势变了,吴老太太为了安抚自己的孙媳妇,还会那般护着沛香吗?她的孩子,会不会…”

 “这个倒不会。”凤倾了道:“安思霖一直没有孩子,吴老太太早就对她不满了。那个沛香虽然出身不怎么样,但是好歹有了吴家的骨。而且啊,还一举得男。你也知道,大家族内正没有子嗣之前,小妾是不可以诞下孩子的。不然就如大哥的生母那般,留子去母。原本吴家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吴云昊舍不得沛香,硬是保了沛香一命,而且还吵着要提沛香为平。不过这个感阶段,吴老太太便是再宠爱自己的孙子,也不允许他这么胡作非为了。”

 秋明月若有所思,“想不到那吴云昊倒算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这倒是难得。”

 凤倾璃笑了笑,又继续之前的话题。

 “这次选秀宫中新近了好些个世族之女,都有了位份。他这是要打皇后和德妃之间的平衡了。试想一下,如果后宫诞下更多皇子,那么能做太子的人也就多了。”

 “可是这样一来,皇上不怕朝廷大么?人人都有私心,要是那些朝臣的女儿都有了孩子,难保他们还能此心如一的支持大皇子或者四皇子。到时候人人相争,对皇上也没好处。”

 凤倾璃冷笑一声,“怎么没好处?龙椅只有一把,怎能容许诸多人分享?真到了那个时候,那些原本稳胜券的人就会感到危机。到那个时候,你说他们会如何做?”

 秋明月猛然一震,“你的意思是…皇上在洛王反?”

 话音刚落,她就不觉浑身一凉。孝仁帝,果真够狠,够毒,也够绝。

 “不止如此。”

 凤倾璃眯了眯眼,眼底冷然夹杂着不屑。

 “如果能得大皇子宫,他和洛王两人在皇宫里打起来更好,这样他就坐收渔翁之利了,倒真是好算计。”

 秋明月抿了抿,却又低低的笑了。

 “如果真是那样,他们岂不是就没空来顾及你了?”她眼神轻闪,更想说的是,或许孝仁帝是在为凤倾璃扫除障碍。或者在知道冤枉了云皇后并且害得自己的亲生儿子痛苦了那么多年,那个冷血的帝王终究有几分愧疚。所以这些年,他便自以为是的用自己的方式补偿。

 也就是皇位!

 男人嘛,谁不想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或许在孝仁帝看来,一个皇位,足够低消凤倾璃心里的恨和痛。

 泡完了药浴,秋明月还是如之前那几天那样,将他推回去,平躺到上,又一点点的给他敷药。

 “萱萱,或许过两天我就可以站起来自己走路了。”

 他看着她,这样说着。

 秋明月笑笑,“还不行,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至少还得泡个三天的药浴。到时候你再试着站起来,对了,我明天让人给你做一拐杖,你先试着走走。这种事,要循序渐进,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放心,京城闹得这么厉害,咱们大可以在这里多呆几个月,不着急。”

 她平躺在他身侧,“等你好了,再陪我去拜访两位表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也不能忘了最基本的礼节不是?”

 “好啊。”

 三天后,最后一个疗程结束。秋明月让凤倾璃自己运功疏导经脉位,而她自己在软榻上睡了一晚上。

 翌,天刚放亮,秋明月模模糊糊的醒过来,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醒了?”

 秋明月眨眨眼,看着眼前放大的妖孽容颜,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回不过神来,心里掠过一丝怪异。以前他也这样含笑看着她醒来,眼神晶亮而笑意满满。然而今,那双似冰山之雪的眼睛似乎多了一丝其他的东西。然而这还不是让她愣神的关键,关键是,他怎么突然长高了?

 长高?

 秋明月霍然睁大眼睛,惊坐而起。眼睛立即下垂,落在他的‮腿双‬上。

 然后,她怔住了。

 此刻,他正站在她面前,上半身微微倾下,俯身微笑的看着她。

 他,站起来了?

 眼前的一幕太过震撼,纵然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秋明月还是有片刻的怔忪。

 “你…你的腿…”

 头上响起他低低的笑声,而后感觉身体被人环抱住,紧紧的,似要将他进他的身体里去。

 “我站起来了,萱萱。你没有出现幻觉,我真的站起来了。”

 他也激动。

 十余年坐在轮椅上痛苦的煎熬,十余年忍受那些鄙夷嘲讽和轻视,十余年忍受命运和人生变故的摧残…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救赎。

 上天果然还是厚待他的,让他失去了一切之后,却获得了生命里最重要的温暖。

 他怀中的女子,就是他生命的救赎。

 秋明月靠在他身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站起来了,你真的站起来…”她动着瓣,话都有些说不明了,眼眶却突然红了,只觉得喉咙有什么堵着,不上不下,异常难受。而那颗跳跃的心脏,却被涨得满满的。

 “是,我站起来了。”

 凤倾璃就这样抱着她,腔压抑不住的跳动。

 “以后,我都能这样抱你了。”他边绽出甜蜜的微笑来,“真好。”

 秋明月颤颤巍巍的伸手抱住他的,感觉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掉了一般。这将近一个月的努力,真的没有白费。他真的站起来了。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心里有多么复杂,感激、喜悦、激动、心酸…无数种情绪接踵而来。那滋味,像是前世今生二十多年同一的生命中忽然打翻了彩的瓶子,将那些灰暗的,枯燥的,乏味的生命都染上了浓浓的色彩。

 感觉这一刻,她不安定的心才稳定了下来。

 她比所有人都清楚,金针活血其实是一种特别危险的治疗手法。稍微不注意,或者还会毁了他原本被活的经脉。那后果,绝对比他十年坐轮椅还惨。她相信这些容烨定然是告诉他的,而他却对她全然的信任。这段时间以来,她每次给他施针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一丝差错。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他终于站起来了。

 差点喜极而泣的秋明月终于在激动过后想起另外一个问题,连忙放开他。

 “你刚刚恢复,不要站太久了,不然对腿部神经不好。”

 她站起来,就要扶着他坐下。

 凤倾璃也不阻止,昨晚运功调节了全身血脉,早上他就觉得腿有感觉了。然后忍不住动了动,接着就发现没有任何麻木的感觉,虽然还有点疼,但是却让他欣喜若狂。他看着睡在软榻上的秋明月,心里顿时一阵柔软。他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慢慢的下了,走到她面前。

 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睡颜,让他整颗心都暖暖的。他没有打扰她,尽管急切的想要叫醒她分享自己的喜悦。但是他知道,这一个月来为了自己,她劳心劳力,几乎都没有好好睡一个好觉。好不容易见她睡得那么安心,他又如何忍心打扰?

 站久了没有活动,他刚刚恢复的腿有些不适,但还是等着她醒过来。如今自然不会拂了她的好意。

 “你也坐下。”

 他拉着她坐下来,眉眼温柔。

 秋明月却有些紧张,“有没有什么不适?”

 “没有。”

 凤倾璃摇摇头,“你不是也说了吗?刚开始的时候会有些疼,这是正常现象。”

 秋明月点头,“因为你腿部神经麻痹太久了,好在用金针刺又加上药浴和玉雪之心帮你活了麻木的神经。接下来,你每天都要出去走走。但不能走太久,不然会吃不消。”

 “好,都听你的。”

 凤倾璃耐心的听着她的喋喋不休,末了才道:“你刚醒来,先洗漱用餐吧。你不是让人给我做了拐杖吗?用了餐以后我就在院子里走走。”

 “好。”

 秋明月高兴坏了,连忙起来穿好衣服,唤来红萼醉文伺候她梳洗。期间凤倾璃一直静静的坐在软榻上,眼神柔和的看着秋明月。

 两个丫鬟很是奇怪,世子今怎么没坐在轮椅上?

 不过接下来,等她们伺候两个主子用完早膳后,看见她们的世子妃扶着世子站起来,她们更是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随即想到这一个月来世子妃天天去花圃里采药,还让她们跟着调配汤药。她们也隐隐知道世子妃要给世子治腿了,心中好奇,不知道这方法到底有没有效。

 一个月下来,每天的工作已经成为了习惯,倒是让她们没空去想最初的目的了。如今乍一见到世子站起来,惊得她们目瞪口呆,哆嗦着瓣说不出话来。

 “少…少爷,你…”

 红萼睁大了眼睛,几乎都忘记了该怎样说话。还是醉文欣喜激动的一把拉住她,“爷…少爷站起来了,红萼,少爷站起来了,少的苦心没有白费…”

 红萼也反应了过来,几乎要激动得流泪。

 “对啊,少爷站起来了,站起来了…”

 秋明月也微笑,“好了,去找王伯,把前两天我让人做的拐杖拿进来。”

 “唉,好。”

 红萼忙不迭的点头出去,醉文来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不一会儿,红萼就拿着一做工精细的拐杖走了进来。

 “少,给。”

 秋明月接过来,“你们出去吧。”

 “是。”

 两个丫鬟出去了,秋明月将拐杖递给凤倾璃。

 “你先试一试吧。”

 于是当凤倾璃撑着拐杖走出去的时候,在外面等候多时的王伯几乎是喜极而泣了。

 “世子…你…你终于站起来了。王爷要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很开心的。”他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激动又哽咽的说道。这一个月以来,他看着世子妃认真的采集药材,认真的配药,调制汤药,然后吩咐他让人做拐杖。他就知道,世子的腿或许有机会好起来了。

 直到今天,他终于亲眼见到世子站起来,他如何能不兴奋激动?

 外面的沉香和采蕊也是一脸的震惊和欣喜。世子站起来了,世子妃也算熬出头了,她们都为自己的主子高兴。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先扶着他出去走走。”秋明月想了想,又认真道:“王伯,这事儿还是暂时不要告诉父王吧。如今京中不安全,我怕消息败对我们不利。还有,这件事也只有你们几人知道,这院子里其他人都不要告诉。传令下去,这两个月除了红萼她们四个以外,其他的丫鬟都不许到后院花圃去,就说我要研究新的药材,不许人打扰。”

 王伯也知道这事儿的严重,连忙点头应了。

 “是,世子妃,老奴这就去安排。等世子能够正常行走了,老奴再派人通知王爷。”

 秋明月笑笑,“倒时候我们也该回去了,父王自然会知道的。在此之前,还是不要传信回去才好。我可不想我们这一路回去比来的时候还要狼狈。”

 王伯一愣,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严肃的点头。

 “世子妃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说完就下去了,红萼她们几个自然也各自做手头上的事。秋明月陪着凤倾璃去了后院,那里是王伯种药草的地方,还空了很大一块地,足够凤倾璃练习了。前段时间她让人在这里做了个秋千,此刻她便坐在秋千上。

 “好了,你自己慢慢走。觉得习惯了,就把拐杖丢掉,我就在这儿守着。”

 如果他甩到了,她可以去扶他起来。秋明月知道,凤倾璃也就是在她面前别扭得跟小孩儿一样。在外人面前,冷得跟一块儿冰差不多,而且自尊心特强。如果让别人看见他狼狈甩到的模样,他肯定觉得难看又憋屈。他的脆弱,也只愿意在她面前展示。就像当初他告诉她他的身世。

 凤倾璃感动于她的体贴,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撑着拐杖慢慢的走。

 江南气候比较温和,七月份了也不算太热,但是如凤倾璃这般坐在轮椅多年,如今联系走路却比婴儿还要困难。不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秋明月知道不能就这么停下来,要让他慢慢适应,不然很容易导致腿部神经和经脉习惯惫懒,后都走不长。

 所以虽然心生不忍,她也只能看着,偶尔拿着帕子给他擦擦汗水,或者在他走累了的时候给他奉上茶水。

 这样的日子温馨而安静,比起京城里整的勾心斗角要舒坦多了。

 久而久之,秋明月甚至都升起了不想回去的想法了。

 更让她松一口气的是,自从到了江南,燕居再没有找过她。她琢磨着,大概是忘尘将燕居住了。不然要是知道她给凤倾璃治好了腿,还不定得怎么愤怒呢。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凤倾璃早就已经弃了拐杖,能够自己走路了,偶尔上阶梯也不是很困难。但是要和正常人比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当然,这一个月秋明月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做。她离开京城之前就让人去了趟沈府,打听了两位表姐的夫家。之前她答应采蕊的事,她也没有忘记。

 忙里偷闲的时候,她也收集到了一定的情报。没想到,如今的徐府早就已经是那温氏的当家人。秋明月派人去打听了才知道,原来采蕊的那个父亲掌握了徐家所有生意以后,就开始得意了,也娶了好几房小妾。

 那温氏嫉妒,凌辱待那几个小妾。其中有受宠的,便去向采蕊那父亲告状。结果自然是温氏被斥责了一通,温氏不服,更是毒死了那告状的小妾。

 可男人的花心不是杀几个女人就能阻止得了的,她杀一个,她的丈夫就娶一个,还让小妾怀孕,并且承诺后将家产都留给庶子。这可气坏了温氏,直接一碗红花就让那小妾产。

 男人都是注重子嗣的,采蕊的那父亲又是入赘徐家的,对自己的子嗣更加渴望,见自己的子毒杀了自己的爱妾和还未出生的儿子,怒发冲冠就要休了她。

 哪知温氏却不是个省油的灯,早在他纳第一个妾渐渐对她冷落的时候,她就暗中将商铺里的管事都换上了自己的人。而她的丈夫整天花天酒地,早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几年下来,他从徐家那里得到的家产几乎全部都归了温氏的手上。这下好了,他如果休,就什么也得不到。他这才知道自己娶的子有多狠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忍气声的让这女人霸占了自己所有的家产。

 “那个女人自来就狠毒,是他自己有眼无珠,连累我外祖父辛苦半生打下的基业,就这样被那个女人夺走了。”

 采蕊在一边恨恨说道,语气愤怒而仇恨慢慢。

 秋明月懒散的坐在秋千上,将手中的茶杯放在石桌上。

 “莫急,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就会帮你夺回家产来。”她眼里慢慢溢出了笑意,“我大表姐的夫家是做染料的起家的,他们和徐氏的布庄已经合作了多年。那温氏刻薄狭隘,又吝啬爱贪小便宜。她掌握了家业以后,说我大表姐夫提供的染料劣质,想要降低工钱。这等污蔑之言,我大表姐夫自然不认。当初签约的时候说的好好的,断然不兴中途更改。”

 她笑了笑,“做生意嘛,要的就是诚信二字。那温氏自然是不能毁约,所以她便想了一个招,在大表姐夫供给的染料中添加了腐蚀剂,导致染出的布料大多腐烂。将这事儿闹大了,要我大表姐夫赔钱。打表姐夫不认,要闹到官府去。”她又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你也知道,这做生意得嘛,最怕就是惹上官司。无论是什么事,闹上了衙门,结果好坏都会留下诟病。温氏自然不会自断后路,解除合约吧,她既不愿意陪违约金,心里也知道我在这江南,也就我大表姐夫供给的染料最好。所以她现在正在想办法怎么用最少的银钱得到最大的利益,还不能影响到自己的声誉。”

 采蕊愤愤道:“真是贪心不足,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邹氏和徐记合作了多年,一直都没有出任何分歧。这个女人倒好,现在既想卸磨杀驴,又想立贞节牌坊,真是不要脸。”

 秋明月却淡淡的笑着,“那么生气干嘛?不过你那继母倒真是个厉害的角色,一个女人,硬是将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蒸蒸上。不过她的人品差了点,我听说庄子里的那些工人都对她不满呢。”

 “她活该。”

 采蕊骂了一声,又黯然道:“只是可惜,我外祖父辛苦创建的家业,都败在了这个女人手上。”

 这时候,凤倾璃已经走了过来,坐到她身边。

 “在说什么?”

 秋明月掏出手绢给他擦汗,“今觉得如何?”

 “已经好多了,不再像开始的时候那般疼了,应该再过不久,我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还好你自幼习武,才恢复得这么快。要是换了常人,别说站起来了,便是金针刺这一关只怕都不能安全过去。”

 秋明月笑了笑,这才想起采蕊还在一旁,便道:“你先下去,等世子的腿完全好了,我就陪你去徐记走一趟。哦,现在已经不是徐府了吧。你父亲姓姜对吧?这事儿涉及到我大表姐夫的利益,我既然来了,就不能不管。你莫着急,我会帮你夺回徐记的。”

 采蕊立即跪下来,“世子妃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愿为世子妃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起来吧。”

 秋明月靠在凤倾璃身上,“不过你得先去做点事。”

 “单凭世子妃吩咐。”

 秋明月低头,摩挲着一片翠绿的树叶,道:“温氏不是说我大表姐夫供给的染料有问题吗?那你就去将到她那儿买几匹布来。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染料有问题呢,还是她的布有问题。”

 “是。”

 采蕊奉命去了。

 凤倾璃这才低头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你不都看到了吗?还问我?”秋明月白了他一眼,拈了块点心吃起来。

 凤倾璃低低而笑,“你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你也不算欠了那丫鬟多大的人情,用不着送这么大的礼给她。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另有所图。”

 秋明月也不否认,“男人太聪明的不好。”

 凤倾璃低头凑近她,“你想将徐记绸缎庄占为己有?”

 秋明月了口点心,淡淡道:“采蕊不过就是想要出一口气,我帮她让她那个作恶多端的继母受到相应的惩罚也算为她报了仇了。她一个女子,又不熟悉商务。就算我将她的家业夺回来,她也不会打理,倒是平白给他人做嫁衣。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大不了,到时候我让她做管事,让她下一辈子衣食无忧。”

 她顿了顿,“当然,这不是我个人的主观想法。之前我探了探采蕊的口风,她是想将她外祖父的家业夺回来,但是她也知道她自己没那个本事堪当大任。而且,这些年由温氏接管铺子,由于她心狭隘,为人品也留人诟病,徐家的铺子,早就积弊已深。她自己无法挽回徐氏声誉,倒不如给我,至少我能让徐记铺子延续下去。”

 “可是你要徐氏家业做什么?”

 这才是凤倾璃最关心的,“你不是有醉仙居和水境坊么?怎么,如今又想开绸缎庄了?”

 “不可以吗?”

 秋明月笑眯眯道:“你说吧,我这么有经商的天分,不好好利用,岂非可惜了?”

 凤倾璃只是笑笑,也不多问。

 “父王来信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我们才来江南两个月而已,干嘛那么早催我们回去?”秋明月瘪瘪嘴,“京中又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大事。”凤倾璃起她一簇发丝,放在鼻尖轻嗅。

 “宫中新近的几个妃子都相继有孕,他很开心。”凤倾璃云淡风轻的说着,“后宫又开始热闹了。”

 “皇后和德妃又有动作了?”

 秋明月皱眉,“真是一群不安分的主。”

 “后宫向来如此,有女人就有争斗。哪要是安静了,倒是不正常了。”

 凤倾璃淡淡道:“不过现在她们不敢动作,不然只会惹火烧身,左右才刚刚怀上,又不知是男是女。皇宫那个地方,你也知道的。怀上皇子不算什么,要生得下来,安全长大才是本事。那几个新近的妃嫔也就靠着年轻貌美这点资本,比起宫里那些年老的嫔妃,实在没什么威胁。也用不着皇后德妃动手,这些年她们在宫里各成派系,那些依靠她们存货的妃嫔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秋明月点点头,“也是。”

 她抬头笑笑,“洛王和大皇子怕是着急了。”

 “还不止。”

 凤倾璃将她抱在怀里,“我让人去给德妃透了点消息,说洛王已经在府中制了龙袍,而且悄悄的开始调研军队。她是聪明人,再联想到之前的弃子洛竹莲,她自然猜得出自己的兄长想做什么。”顿了顿,他有些犹豫,还是说道:“之前有件事没有告诉你。尹清音的妹妹尹清贞嫁给了洛王世子,已经有一个月了。”

 秋明月一怔,“尹清贞?”

 她默然了,想起去年在镇南王府。七个少女合演,惊全场,自此有了京都七绝。不过短短一年,却早已物是人非,各自都被各自的命运操纵。

 “那么也就是说,尹清音是卧底。素衣侯早就投靠了洛王?”

 凤倾璃半阖着眸子点点头,“你或许不知道,洛王妃是尹老夫人娘家的侄女儿。说起来,和素衣还是表兄妹。”

 这事儿秋明月还真不知道,“尹老夫人也是出自洛么?”

 “嗯。”

 凤倾璃闭上了眼睛,“所以萱萱,必要去同情尹家姐妹了。京中出自大家族的女子,婚姻都不是自己可以操纵的。特别是涉及到政权,她们更是没有选择的权利。而且还不得不背负家族的责任和使命。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是何光景。”

 秋明月漠然。

 一个月后,凤倾璃终于能够没有任何阻碍的走路了。甚至使用轻功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连带着内力都因为玉雪之心而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秋明月心中高兴,凤倾璃武功提升了,后如果应付起燕居来,就不会如之前那般频频受挫了。不过她心中又有另外的疑惑,玉雪之心是所有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奇药。不但可让人百毒不侵,还能提高功力。这样百年难得的奇药,容烨当真舍得。他是真没有私心呢还是因为其他?

 她觉得,容烨这个人当真不是一般的神秘。出身神秘,武功高深莫测,而且他和凤倾璃之间似乎也有着神秘不能言语的秘密。这个人,就像云雾笼罩,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的感觉。

 也难怪燕居要如此忌惮他了。更何况,还有一个凤倾玥。

 想起那人,秋明月又是微微蹙眉,他的毒应该解了吧。也不知道宇文溪那小妮子怎么回事,还没把那玉镯和玉佩拿回来。

 这些天凤倾璃又开始神神秘秘的出去,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这种事,她也不好问凤倾璃,省得他吃醋。

 哎——

 罢了,别管那么多了,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吧。

 她低头,正检查着采蕊购买回来的布料。忽然察觉身后有熟悉的气息靠近。她霍然回头,然而已经完了。身子软软的倒下,倒入一个冰凉的怀抱。

 迷糊糊中,她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尖锐的、冰冷的、无情的、凌厉的、咄咄人的…女声。

 “得到她,就可以解掉你家族世代被人所施的血咒。”

 谁?谁在说话?

 子靖,你在哪儿?

 头好晕啊。

 不知道哪里的风吹来,隐约间有纱帐起起伏伏,挠过她的脸颊,微微的。又有浓浓的熏香自风中带到鼻尖,令她更加昏昏睡。

 浅浅的风声中,有干净的气息靠近。

 是个男子。

 他坐在边,目光温柔而深情的看着她。

 那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几分惑。

 “这世上,只有她能救你。只有她一人。”她声音又低了下去,“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她么?只是被人捷足先登了,现在她就在你面前,凤倾璃那小子已经被我派人拖住了,你有足够的时间得到她…”

 “闭嘴。”

 男子低喝一声。

 那声音清润而清雅,带着浓浓的怒气。

 不知怎的,秋明月觉得这声音很熟悉。熟悉到让她有一种感觉,这压抑难堪的愤怒,不应该属于这样的男子。

 鼻尖檀香越发的浓重,她头晕目眩,感觉意识正在一寸寸消散。后面他们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楚,只是断断续续听到。

 “…当初我能够…今她…”

 “伪君子,你…想得到…何必…”

 “…如此这般欺骗,你…”

 “我…成全你…”

 “你不过…达到…目的。”

 “哼。”

 风声一过,那女子似乎走了,那男子坐到边,眼神温柔而眷恋,挣扎而痛苦。指尖试探的触摸上她的肌肤,三分温存三分害怕,还有四分小心翼翼。

 似乎正在触摸一个期待已久却怕一触即碎的,温暖的梦。

 而后指尖感受到那温软温滑如凝脂的肌肤,似苍山玉碎的清泉,似光滑美丽的锦缎。只是那样一触,便如电击中全身,让他浑身一震。

 这一震,连带着那薄薄的纱帐似也跟着一震,带来新的,陌生的,却愉的涟漪。

 这样的涟漪曾经出现在他梦中,那是隐秘的,黑暗的,不能为人所知的,苦涩而幸福的涟漪。

 而他却似乎第一次这般亲昵的触摸一个女子的肌肤,指尖冰冷,还有几分青涩。那样的感觉,似红尘梦,又似千年万千他所等待的期待的,命运的尽头。

 红尘彼岸,她正回眸,对他嫣然一笑。

 那一笑醉若琉璃,那一笑倾尽繁华,那一笑倾国倾城。

 他低着头,发丝垂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她的墨发打成最美丽的结。

 结发为夫,恩爱两不疑。

 他们不是夫,所以,自然不能结发。

 苦涩溢满了口腔心底,他闭了闭眼,终究低下头来,想要抱起她。

 窗扉忽然一动,传来那人急切而愤怒的声音。

 “把她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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